作者简介：周勇，博士，副教授，华东师范大学孔子学院工作办公室主任，国际汉语教师研修基地副主任。

 

孔子学院已经走过了第一个10年，现在进入了发展的关键时期，粗放型的投资产出型模式有待改进。孔子学院的可持续发展，需要加强内涵建设，中外方大学在合作共建孔子学院的过程中，要探索共荣发展之路。

 

截至2016年12月31日，全球140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511所孔子学院和1073个孔子课堂（汉办，2016）。高速发展的孔子学院被认为是中国公共外交“魅力攻势”的代表（范强等，2016）。孔子学院最主要的办学模式，就是中外大学合作。外方大学作为主要的承办单位，中方大学作为中方支持单位。

 

目前，在孔子学院的发展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其中之一就是孔子学院如何定位的问题。《孔子学院章程》将孔子学院定位为非营利性教育机构，核心职能是汉语教学。不可否认，孔子学院还担负着学术性工作，包括向其他国家人民宣传中国，传播中国文化，提供关于中国教育、文化、经济、社会等方面的信息，开展当代中国研究等（舒建国等，2017）。有种意见认为，不同于其他国家的语言文化机构，孔子学院是中国为扩大国际影响力而设立的特殊工具。

 

如何在“汉语教学”、“文化传播”和“学术交流”之间找到平衡点，使得各参与方，特别是作为主要参与方的中外大学的利益诉求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是孔子学院得以持久发展的关键所在。以下，笔者就中外大学双方对孔子学院的利益诉求及其满足条件逐一进行分析，力求揭示满足双方利益的相关点。

 

一、 外方大学对孔子学院的利益诉求

 

对于外方大学，它们建立孔子学院的利益诉求及其满足条件，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一）丰富校园多元文化氛围

 

国外大学，特别是西方主要大学大多追求多元文化，中国文化作为世界上主要的文化之一，需要在校园内得到展现。大多数情况下，中华文化是作为正面形象展现的，但不可否认，个别文化冲突现象的存在，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所以，在其校园内展现中华文化，要注意与其他文化和谐相处。当地文化显然是占主要地位的，作为外来文化，在展现特色的同时，也要体现包容。“和而不同”作为我们传统文化的精髓所在，可以发挥也应该发挥重要作用。

 

（二）开展中文教育

 

外方大学希望借助孔子学院开展中文教育。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影响越来越大。让学生学习中文，在校园里开展中文教育，是很多设立孔子学院的外方大学的现实需求。如果该大学本身还有类似中文系科的机构，虽然会有中文系科的本土教师认为孔子学院“抢了他们的饭碗”，认为孔子学院和他们是竞争关系，但我们更多地还是要看到，孔子学院的存在能够对其汉语教学提供补充和支持，也为这些学科与中方的交流提供渠道和机会。

 

（三）促进与中方高校的学术交流与合作

 

外方大学希望借助孔子学院这一平台，促进和中方合作院校的校际交流。随着中国的发展，特别是近年来国家推行的建设世界知名高水平大学的计划，中国大学得到了长足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外大学看到了这一趋势，希望与中国大学开展学术交流合作，孔子学院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桥梁和平台。孔子学院促进了中外高校间的人员互访，也推出了一系列的学术交流活动（不只局限于中华文化传播领域），有力地促进了校际学术合作交流。如果参与孔子学院运营的相关学者对孔子学院的需求了解不足，就会导致其缺乏维护孔子学院的动力。作为外方大学的学者，特别是与中国问题或中国研究相关的学者，如果能够借助孔子学院的平台，有效开展与中国同行的交流合作，他就成为孔子学院发展的受益者，这也会让他更多地关注孔子学院，支持孔子学院。因此，培养国外大学学者中的孔子学院“利益相关方”，是孔子学院在国外大学生根发芽的重要因素。

 

（四）开展中外学生互换交流

 

外方大学希望和中国大学开展学生交换。作为大学国际化的一部分，国外大学也非常希望把他们的学生派到其他国家学习。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因其广泛的影响和巨大的发展潜力，受到越来越多的国外学生的青睐，被他们视为出国交流学习的优先选择。所以，孔子学院合作的外方院校常常会把中方合作院校视为其学生到中国交流学习的通道，来中国交流学习也成为外方大学招揽学生的一个有竞争力的优势。

 

（五）提升自身社会影响力

 

外方大学希望借助孔子学院扩大其社会影响力。孔子学院在当地组织活动，特别是一些有影响的大型文化活动，往往会邀请中国的专家，或者是当地的名流，也会邀请当地使领馆的官员和当地政要，这对于扩大主办大学的社会影响力很有帮助。

 

（六）获得经费资助和项目支持

 

孔子学院总部对孔子学院的各项资金支持，也有力地促进了孔子学院的发展。孔子学院年度项目经费是对孔子学院项目及人员的直接支持。孔子学院文化项目经费对孔子学院开展各级各类中国文化的普及宣传工作起到了推动作用；另外，新汉学计划向外方大学专家和青年学者研究中国文化和中国问题提供了经费；孔子学院奖学金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外国学生来华留学或参加短期培训。当然，也有负面的声音，有些人反映来自汉办的资金支持影响了孔院所在国外大学的所谓“独立性”，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为外方大学在当地带来一定的负面社会影响。

 

（七）保持“独立性”

 

孔子学院的外方承办大学，常常面临如何保持“大学独立性”的诉求。反对承办孔子学院的一方，最为常见的理由就是“孔子学院有中国官方背景，破坏了大学的独立性，也会影响到学术自由”。因此，在外方大学校园内建立孔子学院，要尽量展现孔子学院的民间身份，多利用民间各方力量，既要展现中国文化，开展汉语教学，也要妥善解决跨文化交际问题，融入当地社会。我们要对各利益相关方的态度保持动态关注，应当考虑外方大学利益相关方的处境，谨慎处理涉外宣传（范强等，2016）。

 

二、 中方大学承办孔子学院的利益诉求

 

（一）孔子学院是中国国家战略的需要

 

让世界了解中国，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这是我们的国家战略。“语言是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钥匙，孔子学院是世界认识中国的一个重要平台”（习近平，2015）。10多年来，孔子学院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掀起汉语学习的热潮。作为中外语言文化交流的窗口和桥梁，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为世界各国民众学习汉语和了解中华文化发挥了积极作用，也为推进中国同世界各国人文交流、促进多元多彩的世界文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国的大学当然要服从国家战略，为国家服务，所以，支持设立孔子学院，为孔子学院提供学术、人才、文化传播等全方位的支持，是中国大学义不容辞的责任。

 

（二）孔子学院是中国大学国际化的需要

 

当前，中国高等教育的一项突出任务就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有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必须具有一流的国际声誉和社会影响力，并为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做出示范，为中国人才强国和创新型国家建设做出贡献（王义芳，2016）。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国际化是必由之路。学校通过国际化发展引领师生开阔国际视野、研究世界问题、积极主动地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交流，是当前世界一流大学提升国际化办学水平较为普遍的方法和路径，也是提升一流大学国际教育影响力的重要方式。积极参与孔子学院建设，可以借助孔子学院的平台，开拓国际化渠道，为学科建设服务。所以，如果孔子学院的工作符合中方大学的国际化要求，就会得到从校领导到学者的多方支持。

  

（三）孔子学院是学术交流的需要

 

中国大学要获得世界声誉和影响力，重要的条件就是其学者的学术影响力，这就需要开展广泛的学术交流，既要了解世界学术发展潮流，又要向世界展示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孔子学院作为双方大学的共有平台，起到了很好的中介作用。一直以来，中国的自然科学和工程科学与世界学术的交流比较普遍，而人文社会科学的学术交流相对缺乏好的平台和渠道。孔子学院的建立，对中外学者进行学术交流，尤其是人文社会学科的学术交流，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孔子学院作为中外学术交流的平台作用越明显，得到中方院校领导和教授们的支持程度就越高。

  

（四）孔子学院是学生交换的需要

 

作为大学国际化的重要指标，学生交换的数量和质量体现了大学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和影响，反映了培养人才的视野和高度。所以，致力于“双一流”建设的国内高校无不把学生出国交流的数量和质量看成是自身国际化程度的重要成果。孔子学院为学生交换提供了有效的渠道，对促进学生交流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五）孔子学院是资金支持的需要

 

国家汉办对孔子学院工作的资金支持，对中方大学而言，既可以增加留学生，邀请中国问题（汉学）专家交流访问，又能够推动本校人文社科学者赴外举办讲座，参加汉办支持的中外共同研究项目。这对于中方大学，特别是一些办学资金相对紧张的大学还是能够起到扶持作用的；对实力雄厚的大学，则是起到了杠杆作用。

 

3中外大学参与孔子学院建设利益诉求的对比分析

 

综上所述，笔者将中外大学参与孔子学院建设的利益诉求列成下表，“+”表示行列所示需求存在正相关（一致性），“-”表示行列所示需求存在负相关（冲突），“+/+”表示行列所示需求存在高度一致性，“+/-”表示行列所示需求同时存在一致性和冲突。

 

 

从上表中我们发现，在“学术交流”“学生交换”两类需求方面，中外大学的利益诉求高度一致，这是我们在中外大学合作建设孔子学院的过程中要特别强调的。在中方的“国家战略”与外方的“多元文化”“中文教育”“社会影响”需求方面，中方“资金支持”和外方“社会影响”方面，存在着一致性和冲突共存的现象，这就要求我们在推行国家战略和提供资金支持的时候，一方面要让合作方能从中获取“利益”，另一方面务必注意对外方大学利益可能形成的冲突，尽量避免或缓解这些冲突对合作方利益造成损失。在中方“国家战略”和外方“独立性”，中方“资金支持”和外方“独立性”方面，存在着可能的冲突，需要我们有意识地弱化这些方面的影响，避免中方在“国家战略”“资金支持”两方面的利益与外方“独立性”利益产生直接冲突。

 

总之，要让孔子学院扎根当地，融合发展，需要我们在制定目标任务时，除了充分考虑各国各地各办学机构对于中国语言和文化的需求外，还要了解中外办学双方对孔子学院的办学诉求，在实现目标的时候要保持一定的灵活性，因为孔子学院的成功离不开中外方合作伙伴的高度融入和密切配合。

 

参考文献：

范强，张云 . 美国芝加哥大学孔子学院关闭事件探究 . 国际政治研究，2016（6）.

国家汉办 . 孔子学院章程 .

舒建国，范晓歌，乔晓歌 . 孔子学院成长的困境与应对 . 长白学刊，2017（1）.

王义芳 . 中国大学国际影响力与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研究 . 决策与信息，2016（11）.

新华网 . 习近平出席全英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年会开幕式 .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5-10/23/c_128347954.htm, 2015-10-22.